「我不知道講什麼。」

Loki一開口就跟我說了這句話,有點警戒,低沈嚴肅的語調,怯生生的樣子。

查理麻:「你心情不好嗎?」

「沒有,沒什麼好心情不好的。」同樣平穩的語氣。

查理麻:「你知道為什麼被退養嗎?」

Loki淡淡的說:「他們嫌我老。」

查理麻:「他們說你一直咬人。」

Loki有點激動地說:「他們抓我欸!」

傳給我看有個微胖的中年男子,強迫他要做某件事情,背景是在個舊房子,客廳有個木頭大椅子

查理麻說:「那應該不是這個家,第一個家庭可能有這樣的人,領養人的爸爸,他們說Loki一直兇爸爸。」

Loki給我看那個男子的手一直過來,貌似要抓住他的樣子,同時傳給我很深的恐懼感。

我忍不住問了查理麻:「他以前有過很多家嗎?」

查理麻說:「被我們救援後有兩個,一個待兩個月,一個待半年。」

這時候Loki又傳給我個畫面,他縮在角落,有個長髮的女生想要靠近他,但Loki很害怕的樣子,恐懼讓他必須保護自己。

查理麻傳給我一個女生的照片,問Loki,「你是說這個人嗎?」

「不是,她明明不喜歡我又對我笑笑的。」Loki感覺很納悶又很警戒。

查理麻說:「這個是待半年的認養人,她說Loki一直咬她國中的兒子,所以退養。」

Loki傳給我這個女生突然好生氣的畫面。

查理麻說:「那你知道為什麼他生氣嗎?」

Loki漫不經心地說:「因為討厭我吧!我不知道。」

查理麻說:「那你可以相信我嗎?」

Loki說:「我覺得你很慢,很好。」

查理麻說:「那你以後還會咬我嗎?我不會打你。」

Loki說:「我不知道,我不想再認識陌生人。」語氣裡多了一絲退縮。

查理麻說:「是喔,可是他們可能會是你的家人,查理以前也被退養好幾次,才遇到對的家人。」

 

查理也是查理麻領養來的孩子,這次的溝通原本是為了查理預約的,沒想到在溝通前,Loki被認養人退回,感覺得出來彼此都很沮喪,也讓我破例決定幫忙。

 

Loki說:「 但是很多人都會突然好生氣的樣子,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,大家都害怕我,我也害怕他們。」胸口悶得好痛...

這孩子的情緒壓抑得很深,我感受到的每一種情緒都是錐心刺骨的深刻。

「我很怕他們生氣,因為生氣之後就不知道會對我做什麼事...」

查理麻說:「如果你先相信我,再慢慢相信別人,大家就會愛你。他們會打你嗎?」

Loki說:「他們不敢打我,我會咬他們。」有點自豪的語氣。

查理麻說:「你咬人是想保護自己嗎?」

Loki說:「當然,我必須保護自己,不然就會很痛。你...是好人嗎?」

查理麻說:「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好人,但是我努力想要幫你。你覺得我是壞人嗎?」

Loki說:「我不知道,有些人本來很好,之後卻變得很恐怖,我分不清楚。」

查理麻說:「讓你相信人,讓你可以放鬆,不要一直很緊張。」

Loki說:「我想要自己一個,我不想再認識其他陌生人。」

查理麻說:「自己一個人是要回去流浪嗎?那會餓肚子耶!」

Loki說:「如果那樣最好,那就去流浪。」毅然決然堅定的語氣。

查理麻說:「你以前好瘦好瘦,你記得你好瘦嗎?還生病了,臉腫腫的。現在不腫了,變得很可愛。」

Loki說:「我會想辦法找東西吃,以前也是這樣。我會怕再去別人家,我覺得他們最後都會討厭我。」

查理麻說:「如果他們不喜歡你,我都會讓你回來,你知道我會一直幫你嗎?我不會放棄你的。那你要我保護你嗎?」

Loki說:「沒人會保護我,我要保護自己,你會把我送出去,我就覺得你是不是也討厭我了。」

查理麻說:「對啊!因為我沒有辦法養你,我不會討厭你,只是希望你可以更幸福。」

Loki說:「可是我不想要一直經歷這些很可怕的事。」

 

聊到這裡,我忍不住想,這些...是要經歷過多少恐懼才會有的念頭?

 

「Loki,你流浪多久了?是被丟棄的嗎?」

「我是被丟掉的,他們本來就沒很喜歡我,我也不想回去。」Loki的語氣就像是在敘述件微不足道的事情。

查理麻說:「他們是不是沒有好好照顧你?」

Loki說:「我都自己照顧自己。」環境使人堅強,就算偽裝,也必須看起來堅強。

查理麻說:「我覺得你都不相信人。」

Loki說:「但是人類本來就沒辦法相信,一下這樣一下那樣,我都搞不懂。」

查理麻說:「我有時候也搞不懂我自己,你怎麼可能懂,人類真的很複雜對吧!

「那你為什麼會想咬被抱著的狗?你是不是嫉妒他們?」

Loki說:「不是,我覺得他們會生我的氣,因為他們會討厭我,就會叫他們的狗咬我。」

查理麻說:「你有被咬過嗎?」

Loki說:「 有啊!我要花很多力氣保護自己,不能輸。」

查理麻說:「你咬查理是因為怕查理咬你嗎?」

Loki說:「對啊!這樣他才會怕我,但我也沒有用力咬他。」

查理麻說:「查理只是愛吃鬼,他不會欺負你,查理去年生病開刀,現在體力不好。那查理是好人嗎?」

Loki說:「應該是吧!他很喜歡你們,我不討厭他。」

查理麻說:「那你不喜歡我們嗎?」

Loki說:「不討厭,你們比外面那些人好一點。」

查理麻說:「感覺你好像很辛苦。」

Loki說:「本來就要照顧自己。」

查理麻說:「自己照顧自己很好,不過讓大家照顧你不也很好嗎?」

Loki說:「如果可以像查理那樣當然很好,但我不敢想有人會向你們愛查理那樣愛我。」

查理麻說:「我希望你可以跟查理一樣幸福,這是我的目標,會有的!跟我一起努力,好嗎?」

Loki說:「那我就要忍耐所有事情嗎?」

查理麻說:「不一定啊!如果找到對的人,大家就會互相配合了。」

Loki說:「但我就不喜歡那樣突然靠過來,那樣很可怕。會有那些人嗎?」

查理麻說:「不會了,他們不會再回來了,你可以放心。」

Loki說:「恩...我也討厭突然摸我,狗就一定要被這樣摸來摸去嗎?」

查理麻說:「喜歡你才會摸你,可是我覺得你很喜歡被摸耶,你都跑來叫我摸你~」

Loki說:「可是有些人會突然摸我,又對我生氣啊!」

查理麻說:「我也不懂他們...那你外出散步時,可不可以好好散步?不要去追別的狗狗。」

Loki說:「我有好好散步,我沒有要追,我只是趕走他們。」

查理麻說:「為什麼要趕走他們?」

Loki說:「我不想要他們過來欺負你,有些狗很壞!」

查理麻說:「他們不會欺負我的,你可以放心,沒關係,我會保護自己。」

Loki說:「萬一他們跟過來呢?」

查理麻說:「他可能肚子餓才想跟過來,他們主人都沒有管他們,但是我們不要理他們,如果他們欺負你,我會趕走他們。」

Loki說:「沒關係,我會趕他們走。」

 

「對不起,之前讓你難過,你比較喜歡什麼樣的家人?我努力幫你找找。」

Loki說:「我喜歡好人。」

查理麻說:「那你喜歡年輕人還說中年人?」

Loki說:「年輕人,老老的人都很奇怪。」

查理麻說:「好,那我努力幫你找找,太老的我就不理他們。」

Loki說:「恩,但我不想那麼快,我還想待一下,可以嗎?」

查理麻說:「不是現在就要你離開,你還要上課,你記得嗎?上課好玩嗎?還是很累?」

Loki說:「有時候很累,有時候有點好玩。」傳給我看他在吃東西的樣子。

查理麻說:「上課是為了讓你相信人類,不要一直靠咬人保護自己。」

Loki說:「我知道,可是沒辦法那麼快,我還要好好想。」感覺心裡很糾結,還需要慢慢理清。

查理麻說:「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有點辛苦,不過我會陪你一起努力,那是我們的緣分,你也教我很多事情,看到你幸福,我才可以放心。」

Loki說:「你很不一樣,跟以前遇到的很多人不一樣。」

查理麻說:「我都給你咬,不會打你,你咬我會愧疚嗎?」

Loki說:「對不起...我不是故意讓你痛。」

查理麻說:「沒關係,一切都過去了,我的傷口也好了,我有感覺你很努力。那你有什麼想跟我們說嗎?」

Loki說:「或許真的有一天我可以像查理那樣開心吧!幫我跟查理說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要搶走他的家。」

查理麻說:「好,我幫你跟查理說。我們一起努力吧!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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