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ouya樂亞心靈

 1 月 12 日，蘭瑛和夥伴在大馬路上救下了一隻差點被撞的小黑。牠是一隻年邁的黑狗，除了明顯的肉瘤，檢查後才發現，癌細胞早已塞滿三分之二的肝臟，還伴隨著心絲蟲、胰臟炎，血檢報告幾乎是一片紅字。

住院治療期間，飼主看到走失狗的公告後聯繫上來。原以為小黑已經走失了一個多月，卻沒想到，牠其實是當天上午才「走失」的。一番溝通與蘭瑛內心的糾結後，飼主最終決定負擔醫療費，並選擇放手。而蘭瑛也下定決心，親自帶小黑回家，讓牠安享晚年。

我還記得，蘭瑛在臉書上帥氣地說：

「救援了一隻 17 歲的老狗，若是讓牠一直住在醫院的籠子裡，或是就這樣死在醫院，我寧願當初不帶牠回來！」

就這樣，小黑展開了一場溫暖而奇幻的旅程。

一個多月過去了，蘭瑛找上我，希望能透過溝通，更了解小黑的內心世界，看看還能為牠做些什麼。她也想問問，小黑是否還對過去的家有所眷戀，需不需要帶牠回去看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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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小黑連結的瞬間，我立刻感受到他右後腿和髖骨處明顯的疼痛。當我還在專注感受這股疼痛的範圍與根源時，小黑卻輕描淡寫地說：

「沒關係啦，那裡一直都這樣子。」

語氣裡沒有抱怨，只有一種淡然，彷彿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不適，甚至不覺得這是需要特別提起的事。

我忍著心疼，努力讓語氣輕快：「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呀？」

「很好呀！」

小黑的回應裡帶著一種愉悅，隨即，他讓我感受到微風吹拂過草地的氣息，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，心情舒展而放鬆。他的世界很簡單，沒有太多計較，只要這一刻是美好的，那就足夠了。

「那你住在這裡還習慣嗎？」

「住在這裡呢……還沒真的很習慣，一直待在裡面好奇怪……但這裡好溫暖喔！」

雖然對於待在屋裡感到陌生，但這裡的安全感，讓他每次睡覺時都能完全放鬆。這是在外生活時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
「當時在街上遇到蘭瑛，你在做什麼呀？」蘭瑛好奇，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？還是發生了什麼？

「就……過日子呀。」小黑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語氣，牠習慣了這樣的自由生活，每天傍晚回去吃頓飯，有時候就在外面過夜，無所謂，以天地為家。牠向我描繪過去的生活，從牠的描述中，我感受到那是一種與人連結極為淡薄、幾近自力更生的日子。

小黑的性格溫和，從不爭不搶，甚至連食物被其他狗搶走也無所謂，總是禮讓著別人。蘭瑛笑著說：「因為這樣，家裡的狗狗們每次都眼巴巴地圍在他吃飯的地方盯著，最後我乾脆在客廳幫他圍了一個專屬空間，讓他可以安心地吃飯、休息。」

我告訴小黑：「蘭瑛給你的食物是特別為你準備的，大家都有自己的，你可以放心吃！」

小黑的眼神頓時閃閃發亮：「以前也會有人給我食物，但沒有像她給的這麼好！」

他興奮地傳遞給我一個畫面——深色的肉塊，嚼起來香氣四溢，滋味濃郁。

蘭瑛聽了忍不住笑出來：「其實這是我瞞著醫生偷偷給他的啦！」因為小黑的肝腎問題，他的飲食必須低蛋白、低脂肪，但蘭瑛還是會偷偷讓他嚐一點鹿肉或鴕鳥肉。

「這也太好吃了吧！！！」小黑驚嘆不已，像是發現了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，開心得不得了。

聽他說得這麼興奮，我和蘭瑛不禁陷入糾結——健康與快樂之間，應該怎麼取捨？

「牠知道自己生病嗎？」蘭瑛忍不住問。

提到「生病」，小黑倒是毫不在意地回應：

「很正常呀！」

在他的世界裡，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特別關心的事——街上的狗狗，哪個沒病沒痛呢？ 身體的狀況怎麼樣都無所謂，重要的是，這一刻有好吃的肉，有溫暖的地方，這才是真正該珍惜的事。

治療？那只是發生在當下的某件事，未來的事情太遙遠了，可有可無。

就在這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——這就是街頭狗狗的生存之道，他們習慣了順應當下，不擔憂未來，只要這一刻過得好，那就足夠了。

「除了肉以外，還有什麼是蘭瑛可以幫你的呀？」

「例如可以讓你更舒服、更安心的事情，都可以說喔！」

小黑猶豫了一下，然後給我看他用右後腳抓癢的困難——可能是關節僵硬，他根本抓不到自己想抓的地方。

「好想好好抓抓臉呀……可是這……她願意幫我嗎？」

他的語氣裡帶著不確定，像是在試探，這種請求是不是也能提出來？

「當然好啊！我再幫他抓抓！」蘭瑛一聽，立刻笑了，「難怪每天幫牠擦臉牠都好喜歡，原來是因為自己抓不到啊！」

小黑愣了一下，然後眼睛驚訝地睜大：

「天啊！這也可以？！」

這是狗生第一次，真的向人類提出請求。

蘭瑛心疼地說：「這要求也太小了吧……家裡其他狗狗可是會盡情要求一堆東西，不給還會哭哭鬧鬧呢！」

小黑聽了沒說什麼，但又讓我看到另一個畫面——他在睡覺時翻來覆去，不管怎麼躺都不對勁，底下的材質讓他非常不習慣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：

「我還是喜歡睡水泥地板……」

蘭瑛點點頭，「那我把止滑墊、防水墊、小被單挪一下，留一塊大理石地板給你睡。」

我認真地告訴小黑：「當家裡的狗狗的好處，就是可以安心表達自己的需求。像是想吃東西、想喝水，或者想做什麼事，你都可以說，蘭瑛會盡可能幫你！她帶你回來，就是希望你能安享晚年、好好享受狗生。」

小黑安靜地思考了一下，然後突然問：

「那……她呢？誰幫她呀？」

牠微微歪著頭，帶著一絲疑惑。這是第一次，有人想要滿足牠的需求，而牠卻下意識地想到：那誰來滿足蘭瑛的需求？

在牠的世界裡，從來沒有「人類應該照顧狗狗」這種概念。

大家都是獨立的個體，人和狗，是差不多的存在。

「齁……這會讓我哭……」蘭瑛心都軟了，「你跟牠說，我自己會讓自己滿足的！我一直在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。不只是照顧貓狗，我也會照顧好自己。」

小黑聽了，輕輕地點點頭，然後認真地說：

「那，謝謝你在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的同時，也幫助了我，還有大家過得更好。」

小黑的語氣真誠又專注，讓我感受到，牠是真的從內心深處感謝蘭瑛。同時，我也感受到——在他的眼裡，蘭瑛的行為不是「照顧」，而是一種分享，一種帶著大家一起變好的方式。

蘭瑛笑著說：「沒問題，我會盡力的，直到我做不動……也謝謝這些狗兒、貓兒，讓我的身心變得更好。」

「原來，人和狗的關係也可以是這樣子的呀……」

小黑心裡冒出這個念頭，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太特別、太不可思議了。

接著，她讓我聽見蘭瑛的聲音——

「要回家了！進來囉！」

蘭瑛說，她每天都會讓他去院子裡曬太陽走走，等牠累了就會喊：「我們回家囉！」

小黑輕輕地笑了一下，然後說：

「這是我人生第一次，被人喊回家。」

心裡感到有點奇特，但同時，牠的內心深處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——「原來，有人在記得我呀……」第一次，牠感受到，自己在人的心裡，是有重量的。

這句話一出口，蘭瑛已經哭得唏哩嘩啦。

我感嘆地說：「對小黑來說，這根本是一場奇遇記——體驗了完全不同的狗生。」小黑那些單純的心情和想法，對我們來說都彌足珍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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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，蘭瑛問了小黑一個問題：

「當離開的時候到了，在最後的時刻，你最想見誰一面呢？」

這時小黑沉默了。我第一次感受到，他內心無法忽視的沉重。

「我想見的人，不在了。」

牠的語氣低落，然後，讓我看見一個畫面——一位行動不便、滿頭白髮、帶著笑容的老伯伯。畫面裡，小黑開心地搖著尾巴，緊緊跟在他的身旁。

蘭瑛說：「應該是阿公吧……」

根據前飼主的說法，阿公在小黑還是幼犬時撿到他，把牠帶回家，但阿公已經過世了。

我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思念，還有對阿公的感謝。然後，牠轉過頭，看著蘭瑛，很認真地說：

「你是我遇見的，第二個善良的人。」而第一個，是他最愛的阿公。

「如果哪天離開的時候到了，就安心地睡去吧……希望你可以不痛苦，在睡夢中自然地離開。」

我想這一次，小黑真正懂了，什麼是「回家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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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謝蘭瑛願意讓我分享小黑的故事，謝謝蘭瑛的善良（我跟小黑一樣覺得蘭瑛是好善良的人呀！），也謝謝小黑表達這麼多，讓平常習慣跟家貓家犬溝通的我，從不同的視角看見牠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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